第23章 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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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霧凝視着戰損版的日記本,嘴角牽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他從邊境回來后,第一時間就將這東西翻出來,是想加深對她的恨意嗎?
姜霧貝齒碾着下唇,五指攥緊,鬼使神差地彎腰,作勢撿起日記本。
一道熟悉的,陰鷙的嗓音自身後傳來。
「怎麼?還對我大哥念念不忘?」
姜霧指尖一頓,身形凝滯片刻,還是將地上的日記本撿起來,指腹拂過破碎的牛皮紙頁,唇瓣緊抿。
這本日記記錄了她整個青春,本該是她最珍視的信仰,卻變成她如今慘烈下場的罪魁禍首。
她一時哭笑不得,只覺得歲月如梭,物是人非。
「看來我說對了。」裴昀深倏地譏諷道,「今天你身上的葯怕不是自己下的?想去找我大哥?勾引他?」
姜霧回眸,專註地凝視着樓梯口的男人。
之前凌亂的白襯衫已然換下,一襲黑色絲綢長袖襯衫包裹着他頎長健碩的身軀,衣襟微敞,鎖骨處曖昧的痕迹張揚。
指尖半點猩紅,煙霧繚繞,琥珀煙草的氣息嗆人,卻又忍不住令人沉醉。
半張臉隱在黑暗裡,眉尾的刀疤若隱若現,在昏暗的客廳內,氣勢駭人。
「裴昀深。」姜霧紅唇輕啟,一字一頓地咬着他的全名,破碎中帶着一抹認真。
男人掩在陰影下的眉眼明顯一滯,垂在身側的手微顫,那抹猩紅悄無聲息地在掌心捻滅。
「怎麼?」裴昀深嘴角揚起一抹匪氣,弔兒郎當的,「沒在我大哥面前演這一出,反倒被我破壞了計劃,惱羞成怒了?」
姜霧嘴角緊抿,指尖攥緊日記本,倏地揚手,狠狠朝着他的方向甩出去。
牛皮紙頁裹挾着勁風,欻地一下擦過裴昀深的側臉。
鋒利的邊角在他顴骨留下一道血痕,輕微的刺痛密密麻麻,從肌膚傳到他心尖。
叭嗒……
本就殘缺的日記本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裴昀深瞳孔驟縮,眸光死死攫住地上徹底報廢的日記本,喉結輕滾。
她……竟然捨得扔了這本日記?
這裡面可字字句句都記錄着她對裴彥的愛意和仰慕。
就……這麼隨意地扔了?
裴昀深抬眸,目光灼灼地凝視下方背脊挺直的女孩。
手心燒焦的灼熱不復存在,心尖倏地泛起漣漪,一個大膽的想法油然而生。
她……是不是……沒有那麼喜歡裴彥了?
「裴昀深,我知道你恨我。」姜霧按着因用力而痙攣的右手,眼尾嫣紅,嗓音帶着哭腔,「可你不該……」
不該懷疑她當初對他的真心,更不該……這樣羞辱她……
後半句話她沒說出口,硬生生咽了下去。
「不該什麼?」裴昀深追問,莫名帶着一絲希冀,引導她繼續,「說啊。」
姜霧睫羽微顫,深呼吸,將鼻尖酸意忍下,眉眼間帶着疏離和冷漠,話鋒一轉。
「裴少把我所有工作都攪黃,還企圖控制我養母的手術,指使明子騫給我下藥,所做種種,都是為了讓我簽下那個所謂的替身合同,不覺得荒謬嗎?」
裴昀深挑眉,匪氣依舊,心尖暗忖。
下藥的是明子騫嗎?
這小子該去國外歷練歷練了,否則不知道「害怕」兩個字怎麼寫。
他眼眸喑暗,沒急着解釋,惡劣地揚起嘴角,「不覺得,很有趣。」
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限制她的方法。
五年前是他太貪心,既要她的人,又要她的心。
可現在不一樣了,他控制不了她的心,總要將她這個人綁在身邊。
他不會再像五年前那樣賭氣離開,將她拱手讓人。
況且……
陰鬱的視線下移,落在她顫慄的右手手腕上。
他也想不到,自己剛去邊境一周,裴氏就爆發雲嶺大橋坍塌一案。
他在邊境駐守五年,日夜不停地訓練,不要命地做任務,刻意屏蔽有關她的所有信息,企圖麻痹自己,讓自己忘掉她。
直到在最後一次任務中左耳失聰,才從網路上看到她出獄的新聞。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忘不掉的,死也忘不掉!
要是當初他不提前一周離開,多等一等,她是不是壓根不會進監獄,也不會手筋斷裂,更不會變成現在這膽小怯懦的模樣。
裴昀深眉眼輕顫,五指攥緊,骨節寸寸泛白,手心焦灼的肌膚疼得刺骨,渾身裹挾着凌厲氣息,周身氣壓低得令人喘不過氣兒。
姜霧消瘦的小臉血色盡失,眸光哀慟地凝着不遠處的男人。
心底的猜測被證實,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她眼尾氤氳着一抹濕意,卻倔強地喃喃重複,「有趣……」
明子騫真的是在他的授意下做出這樣的劣跡。
裴昀深卻只覺得有趣……
真是……荒謬!
她眼帘半闔,圓潤的指尖深陷手心,這幾天壓抑在心底的委屈如岩漿般湧向全身。
右手分明還在顫慄,卻不知哪裡來的勇氣和力量。
砰!
玄關處的掛畫被她扔出去,狠狠砸在裴昀深胸口。
以他的身手,完全能躲開,卻偏生如寒松般巋然不動。
裴昀深眼帘半闔,凝着地上裂開的掛畫,恍惚了一瞬。
她在撒氣,對着他撒氣兒。
這熟悉的感覺,太過久違。
砰!
實木衣架飛了出去。
裴昀深微微側身,單手接住衣架一端,輕易卸掉她的怒氣。
他眸色晦暗,唇瓣微張,卻在觸及她嫣紅的眼尾和怒意橫生的小臉后,霎時偃旗息鼓。
砰!砰!砰!
貔貅金絲擺件、青瓷花瓶、富貴竹……
玄關處能拿起來的東西,都被姜霧砸了出去。
命中率百分百。
昂貴的黑色襯衫上多出褶皺和缺口,袖口和衣角狼狽抽絲,仿若昨日裹在她腕上的劣質毛絨護腕。
直到姜霧感覺自己手腕承受不住,才將將停下。
她輕喘氣兒,右手控制不住地痙攣,疼痛令她背脊發緊,視線模糊。
半晌,理智終於回籠,姜霧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麼,清瘦的小臉欻地白了。
她不敢去看裴昀深的臉色,撂下一句「混蛋」,轉身就跑。
別墅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裴昀深把玩着手裡的實木衣架,指腹摩挲着臉上細碎的傷口,凝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眉眼籠着一股欣慰和近乎病態的饜足。
半晌,一抹輕快的笑聲從喉間溢出。
「膽小鬼,和以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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