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偉大的工程師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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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霧眼眶剛壓下去的熱意再次襲來。
她張了張口，喉嚨卻彷彿被堵住般，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雯雯眼眸微滯，視線僵硬地挪向大門上掛着綠牌——停屍間。
她死死咬着下唇，眼尾氤氳着濕意，抬手指着那個綠牌。
「我認識這幾個字。」
姜霧蹲下身子，勉強牽出一抹笑，拂過她額角的碎發，「媽媽之前有沒有和你說過，以後姜阿姨給你輔導作業？」
「嗯……」雯雯嘴角一癟，淚珠斷了線般簌簌落下，「她說過的……她讓我……讓我好好聽姜阿姨的話……」
姜霧猛的深呼吸，一把將雯雯摟進懷裡，埋進她纖細的頸窩，手掌落在她瘦削的脊背，安撫似的，緩慢輕拍。
「好……好孩子……」
*
溫凝病房內。
姜霧沉默地收拾着溫凝的遺物。
「姜阿姨，這是我媽媽讓我給你的。」雯雯將一個文件袋遞過去。
姜霧伸手接過，沙啞的嗓音帶着疑惑，「什麼東西？」
「媽媽說你看了就知道了。」
雯雯嘴角緊抿，一雙杏眸腫得像核桃，直梗梗矗立在她面前，小手攪着衣角，彷彿等待審判般忐忑。
姜霧打開文件袋，疑惑地瞥了眼雯雯。
「福利院寄養協議」幾個大字猝不及防闖入眼帘。
姜霧擰眉，下意識看向雯雯。
小女孩低垂着腦袋，鵪鶉似的，恨不得埋進地里，身上T恤短了一截，明顯小了一號，但她依舊撐不起來，空蕩蕩的，薄薄的布料下，是瘦骨嶙峋的骨架。
姜霧貝齒碾着下唇，沒吭聲，沉默地往後翻了翻，看到領養協議的那一刻，心尖一松。
雯雯吸了吸鼻子，聲若蠅蚊。
「媽媽說……如果姜阿姨不願意的話，可以把我送福利院，一定不要把我交給爸爸他們，福利院那邊……媽媽已經聯繫好了。」
姜霧側臉，淚珠滾落，如同烙鐵般砸在羊絨護腕上，燙得她渾身顫慄。
溫凝……心思靈巧，永遠這麼周到，連身後事都想得這麼周全。
她將領養協議抽出，隨意拿了只筆，翻到最後一頁，蹲下身，平視雯雯。
「雯雯，姜阿姨說過，以後你的功課，都由姜阿姨來輔導，別人阿姨不放心。」
雯雯扣着指尖，小心翼翼抬眸，試探道：「真的嗎？」
「真的。」姜霧支起一條腿，當即在她面前簽下領養協議，「姜阿姨收拾完東西就帶你去給協議蓋章，以後雯雯和阿姨一起生活，好嗎？」
雯雯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狠狠點頭，信誓旦旦保證。
「我一定會聽您的話！」
姜霧眼眸嫣紅，欣慰地凝着女孩的小臉，抬手整理她小臉上凌亂的髮絲。
「你健健康康平安長大就好了。」
不要像溫凝一樣，走得這般倉促，她甚至來不及見最後一面。
雯雯扯過那個文件袋，「還有東西。」
姜霧吸了吸鼻尖，將女孩安置在病床邊坐下，翻開文件袋，將福利院寄養協議抽出，撕了個粉碎，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才有心思繼續翻看剩下的東西。
裡面只剩兩張銀行卡和一封信。
姜霧打開信，一手娟秀的字體，清晰地展現在她眼前。
【姜霧，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離開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能感覺得出來，進醫院那一刻，就已經時日無多了。
我本就是孤兒，無父無母，嫁人也糊裡糊塗，遇人不淑，慶幸的是，我在監獄與你相識。
我一個沒上過幾年學的人，從你身上學到什麼叫尊重與包容，透過你的思想，我看到了自己認知以外的世界，遼闊無垠，機會無限，謝謝你讓我在混沌的有生之年，短暫地清醒片刻。
可是，請原諒我自私地卑鄙一次。
如果可以，請幫我將雯雯撫養到十八歲成人，不求將她養成和你一樣優秀的人，只要讓她吃飽穿暖，我就很感激了。
紅色的那張銀行卡是我這些年攢下的積蓄，或許作為撫養費很少，還請你原諒。
如果這個請求實在為難，我也準備好將雯雯送到我之前長大的福利院寄養，寄養協議我已經簽好了，藍色那張銀行卡里有五千塊錢，幫我交給她，把她送到福利院就行。
紅色那張你自己留着，或許能緩解你眼下的窘迫，就當我感謝你曾經帶給我的新世界。
最後，祝願我偉大的工程師朋友，人生順遂。】
信件的右下角，畫着一張笑臉。
滴答……
笑臉被淚珠洇濕，糊成一團。
姜霧眼角倏地多出一抹溫熱，是雯雯用指尖拭去她的淚珠。
「姜阿姨，媽媽說讓你別哭。」
姜霧握着她的小手，勉強扯出一抹笑意，啞聲應道：「好……」
溫凝的東西少，攏共就一個小旅行袋，十分鐘不到就收拾好了。
姜霧提着旅行袋，帶着雯雯去了領養中心蓋章，完成領養手續。
再次走出領養中心大門，她心尖多了一份沉重，握着雯雯的手卻緩緩收緊。
「姜霧？」一道詫異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
姜霧身形一凝，機械扭頭，一張稜角分明的俊臉闖入視線。
男人頎長的身姿籠罩在日光下，似乎鍍上一層金光，金絲半框眼鏡后的眸子深沉堅毅，好似普度眾生的觀音。
昨夜，她和裴昀深在窗口糾纏的場景，應該也映入這雙瞳孔里了。
那種被人剝光的羞恥感，再次縈繞上心頭，她下意識想逃。
「裴……大哥？」姜霧控制着面部神情，努力維持被裴昀深打破的體面。
裴彥視線落在她紅腫的杏眸，又掃了眼她手邊的女孩，眼睫微閃，體貼地沒有多問。
「我來這裡辦理一些關於慈善基金的手續。」裴彥和往常一樣，自然地扯着閑話，「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真巧。」
姜霧無所適從的窘迫被他這閑適的態度撫平。
她卸下防備，緊繃的脊背不自覺鬆懈，「是挺巧。」
裴彥將視線落在她身邊的小女孩身上，帶着探究和打量。
雯雯雙手握緊姜霧，怯生生地貼着姜霧大腿。
「雯雯，喊裴叔叔。」姜霧輕搖雯雯的手，語氣柔和，又望向裴彥，「這是我朋友的女兒凌一雯。」
「裴叔叔。」雯雯沖他微微頷首，接着低垂眼帘，不願意再多說。
「嗯。」裴彥蹲下身，眉眼溫潤，下意識柔下嗓音，「雯雯，今年幾歲了？」
「八歲了。」姜霧接下話頭，顯然不想和他多說關於雯雯的事。
裴彥仰頭，自下而上凝視着她，視線鎖在她紅腫的雙眸，面上閃過一抹憐惜，語氣莫名虔誠真摯，「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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