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姐姐為何要與她對著干
10.11
按照古代禮儀，妻妾之間是有嚴格的上下級制度的，原配和繼室之間的等級也很有講究。
原配已逝，牌位立在宗族祠堂，繼室進門，雖名義上是主母夫人，可在原配的牌位面前，那卻是要行妾禮的。
六娘子一開口，便如一把鐵錐直刺林氏的嗓子眼兒，驚響四座，連一直只顧著傷心的四姨娘都被六娘子鬼魅般的說辭嚇回了神。
「我覺著，我日日被夢魘所擾實在不是辦法，不如母親讓我去給先母奉一杯茶吧。啊，先母夢裡還說了，她想念四姨娘親手做的梨花薄荷香料了……」
六娘子隨即瞪大了眼睛，手捂著胸口艱難地喘著氣，說著說著竟旁若無人般地潸然淚下。
她是小輩，有些話點到為止，即便裝神弄鬼也要有個分寸。
六娘子心裡也特別清楚，自己的身份容不得胡作非為，方才種種言辭，已是大大地折了林氏的顏面，幾乎可以算得上是當眾甩了林氏一個耳光。
她若底氣再硬些，林氏大可以因為她的胡言亂語而伺候她一頓戒尺家法。
可眼下，六娘子這一哭，卻彷彿她真的是被亡母魂魄所擾，她不得已，也不知所措，只能以下犯上的冒了大不為，求林氏開祠堂讓她奉茶給亡母，以念先魂。
林氏氣的整個人抖如篩糠，而六娘子卻哭的梨花帶雨泣不成聲……
一個早晨，陸家的月然居承受了太多的混亂，結果在林氏的拍案呵斥和四姨娘的暈厥中，一眾人才慌亂地魚貫而退。
當天，林氏便氣病了。
整個月然居閉門不見任何人，連管事的婆子僕婦要來回事或讓林氏拿主意，都統統地被擋在了門外。
而同樣的，六娘子也哭壞了身子，回到淺草閣便被丫鬟攙上了床，面無血色泣不成聲，連著午膳、晚膳都是一口未動的全部退給了唐媽媽。
陸老爺雖是休沐，可他一大早就出門應酬遠道回京的同窗同僚去了，以至於到了晚上都還沒有人出頭來打破內宅從早上就開始瀰漫的陰霾之氣。
晚膳用完以後，三娘子終於忍不住了，便是趁著夜色抄了小路繞過了竹林跑去了淺草閣。
時近年關，天色在接近酉時的時候就已經全黑了，三娘子又是穿著墨黑暗紋的斗篷獨自而行，是以一路到淺草閣時都沒有人發現她的身影。
淺草閣裡頭的燈微亮著，外頭有個守門的小丫鬟正抱著燙婆子在取暖。
三娘子探頭看了看，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邁了步子走了進去。
誰知她還未到門口，那小丫鬟便眼尖的瞧見了她，立刻匆忙地跑下了台階來迎。
「三姑娘，咱們姑娘正候著您呢。」小丫鬟聲音清朗，有著少女般的明悅。
三娘子一愣，借著窗里透出的微弱細光，認出了小丫鬟便是六娘子身邊的竹韻。
她隨即狐疑地蹙眉問道，「你們姑娘知道我要來？」
竹韻一邊引三娘子往裡頭走，一邊回道，「姑娘說您今兒定是會來一趟的，讓我在外頭一定候著。」
三娘子聞言眨了眨眼，隨著竹韻進了屋。
屋裡燒著銀絲霜炭，暖和如春，讓一路迎寒奔來的三娘子覺得一陣舒坦。
其實在來的路上三娘子已想了滿肚子的話要問六娘子，結果遮簾一掀，她竟看到六娘子正披著半乾的長發盤腿坐在炕上，提著筆描著花樣子。
一旁的攬月正在幫六娘子磨墨，主僕二人有說有笑的，氣氛好的不得了。
「姐姐來了？」聽著門口有動靜，六娘子轉了頭，笑眯眯的沖她道，「三姐姐可來的晚了，我原想著你天黑了就會來的，可這會兒都快酉時末了。」
「你……怎知我要來？」三娘子一邊脫了披風一邊在竹韻的服侍下上了炕頭。
炕頭暖熱，從腳底傳至全身，三娘子一邊說一邊舒展了眉宇。
「姐姐不得要細細問問我今日在月然居那般發作究竟是什麼原因嗎？」六娘子收了最後一筆，對著描好的花樣子吹了吹，然後小心翼翼地將紙放在了一邊。
想到早上的事兒，三娘子的臉便立刻拉了下來。
「原我是惱你的，那頭茶都敬好了，你這邊卻紋絲不動，你不動也就算了，竟還拉著我。」
「姐姐能怎麼動？」六娘子擱筆抬頭，素凈白皙的小臉被披散著的墨發映襯著，整個人竟有種輕雲出岫般的美感。
其實單論五官美貌，六娘子是不及三娘子的。
三娘子的美，美在驚艷俏麗，顧盼流轉，正是「疑是仙女下凡來，回眸一笑勝星華」，會令人徒然心生敬畏，光是遠觀便覺心滿意足。
而與之相比，六娘子的美貌則勝在韻。一顰一笑，舉手投足，六娘子似將「從容秀雅」四個字寫在了骨子裡，生的明眸善睞，行的端莊大方，正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不過六娘子眼下這般軟而不弱、緩而不驕的性子還真的和她兩世為人沒多大關係，靠的還是趙老太爺從小對她性子孜孜不倦的磨練和顧長笙陪她一同上家學的後天養成。
所以，眼下六娘子這般神色聚斂的問三娘子「姐姐能怎麼動」的時候，三娘子是真的被問到了。
六娘子雖然和三娘子相識不久，可一個多月來兩人交心頗深，六娘子深知其實三娘子是個不衝動不急躁的性子。
見三娘子不語，六娘子沖一旁的攬月使了個眼色。
攬月見狀，心知肚明的退出了屋子。
待周遭都安靜下來，六娘子這才又開口道，「姐姐素來沉得住氣，你也不是不懂她為何會抬了連翹做七姨娘。可姐姐有張良計，她有過牆梯，畢竟是正妻，父親總是偏向她多一些的。」
三娘子聞言，精緻漂亮的臉蛋上瞬間閃過一抹譏諷，「往父親房裡塞人算什麼張良計。」
「哪裡是往父親房裡塞人呢，七姨娘住的可是綺翠園啊。」六娘子輕聲提醒三娘子。
三娘子堪堪的張了張嘴，半晌才懊惱地說道，「今日你來的晚，你是不知道裡頭的彎彎繞繞。前頭是一點風聲都沒有走漏的，一大早天沒亮楊媽媽就把連翹從屋子裡帶走了。姨娘……四姨娘急的團團轉，無奈院子外頭被楊媽媽守了個水泄不通，我也是什麼都不知道，去請安的時候才看到連翹一身新裝正站在……她的身邊。」
「那姐姐為何一定要和她對著干呢？」關於這個問題，六娘子很早就想問了。
見三娘子狐疑地看著自己，六娘子索性坦言道，「三姐姐你和我不一樣，我生來遭她嫉，她處處瞧我不順眼，這裡頭有她在先母面前永遠過不去的一道坎。先母是原配，我是嫡出，她即便再能耐，也沒辦法和一個過世多年的人去一爭高下。可姐姐你呢？你這般暗著與她對抗，回頭等她看個明白，吃虧的也還是你自己啊。」
六娘子冷靜地看著三娘子，目光沉容，似一彎暗月，盈盈生輝。
要說今日種種，六娘子其實一點也不後悔，當時她既選擇了站出來幫三娘子，那麼四姨娘這件事她就一定會管到底。
但是回府這些日子，六娘子也摸得了林氏的一些脾氣秉性。
都說會咬人的狗不叫，六娘子覺得林氏就是這宅子里最沉穩的一頭獵犬，不爭則以，一旦撕咬起來，只怕不把對方咬死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所以要和林氏斗，她就必須要先下手，端起嫡女的身份，讓林氏先對她忌憚三分。
至於後面的路她和三娘子到底要怎麼走，那就要看林氏怎麼選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上架咯！
小六也要正式開斗咯……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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