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救我，三哥哥
15.57
侯府里，燈火通明。
白夢嬌帶著碧雲，特意挑著人少的小徑走，如今她們倆弄得這樣狼狽，讓人瞧見了，指不定又會傳些什麼難以入耳的話。
周身酸疼的厲害，有好幾處應該是被亂石雜草給割傷了，這會也疼的厲害。
掌心和膝蓋因為磕了好幾次，這會也疼的難受。
她還從來沒摔成這樣過。
進了院子，碧水匆忙叫了水來，添在桶里，伺候白夢嬌沐浴。
褪下裡衣的那一刻，碧雲瞧著冷白肌膚上斑駁的血痕，驚呼出了聲：「小姐，都怪奴婢，沒有照顧好您！」
白夢嬌扭頭瞧了她一眼，昏黃的燭光下，就見她粉白的小臉上滿是泥巴，這會淚水不管不顧的流著，與那些泥混在一塊，當真成了一個泥猴子了。
「行了，你別哭了，我沒事，你也快下去收拾收拾，待會再拿葯過來。」
碧雲不放心她，不願意走。
白夢嬌好說歹說，才將她趕了出去。
身上傷口太多，她也不敢直接清洗，只能拿了帕子一點一點的擦拭。
等從凈房出來時，天色陰鬱，月上柳梢，瞧著快到戌時末了。
推開正屋的門，就見裴淮之正坐在擺滿葯的桌子前等著他，碧雲正紅著眼圈站在那，似是才聽了教訓。
白夢嬌忙垂眸理了理身上的衣裙，走上前，剛要開口說話，便被裴淮之搶了先。
「過來坐下。」
他的聲音平淡，但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勢。
白夢嬌走到他面前坐下，像是做錯事的小孩，低垂著頭，不敢看他。
碧雲知曉裴淮之過來這許久，定是有話要跟自家小姐說，抬手擦了擦眼眶，行禮道：「大人，小姐，奴婢先出去泡茶。」
說完，她默默的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房間里頓時陷入了落針可聞的寂靜。
裴淮之垂眸看她，過了半晌，才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解釋道：「方才我過來，本想同你說止陶的事，碧雲見了我，就哭著認錯。」
話落，又像是怕白夢嬌聽不明白似的，繼續補充道：「哥哥沒有訓斥她。」
白夢嬌點了點頭，眼淚離了眼眶，落在了新換的羽紗裙上。
白日里的驚懼，恐慌終於還是在見到他的時候，瀰漫開來。
裴淮之那會就聽碧雲說了今日發生的事，心裡明白，她肯定也是嚇壞了，說話時，聲音又軟了幾分。
「抬起手來，給你上藥。」
白夢嬌的手指微動，突然又想起了今天早晨孫氏的話，不由得縮了縮手，低聲道：「不用了，一點小傷而已，哥哥過來是想說止陶的什麼事？」
裴淮之沒有說話，眼眸微沉，不由分說大的抬起她的手，開始幫她上藥。
白夢嬌見他臉色不好，也不敢再多問，低垂著眸子由著他上藥。
裴淮之瞧著她掌心的傷口，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眼底似有波濤洶湧。
她的指尖微涼，掌心上滿是細小的擦傷，因為沾了水的緣故，此時有些紅腫，似珍貴的瓷器上，赫然多了幾道抓痕，瞧著有些驚心。
清涼的藥油塗在傷口處，密密麻麻的疼在掌心蔓延，白夢嬌眉頭微蹙，可愣是一句話也沒說。
裴淮之塗完左手，又抬起她的右手，幫她上藥。
他的掌心溫熱，觸碰到她的手指時，白夢嬌突然覺得那股子灼熱，從掌心逐漸滲透進了自己的心裡，察覺到事態有些不可控制時，她慌忙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裴淮之微怔，抬眼看她，「怎麼了？可是弄疼你了？」
白夢嬌晃了晃神，低垂著眸子搖了搖頭，「沒事，這點小傷，我自己可以塗。」
孫氏的話，猶在耳邊，她不能不顧及。
裴淮之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抗拒，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放下藥油，垂眸苦澀一笑，「你且放心，你既然不願，哥哥也不會勉強，你只當沒看見過那張花箋，往後哥哥替你找個更好的夫婿。」
說完，他徐徐起身，走到門口時，似是又想起了什麼，頓住了步子，回頭看她，眸光微黯，「止陶行事不端，我已經發賣了，等明日哥哥再重新替你找個伶俐點的丫鬟。」
推開門，夜風疏朗，裹挾著花香，吹動了衣袍，衣角蹁躚，漸漸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白夢嬌垂眸看著掌心塗了一半的傷口，忍不住掉了幾顆淚。
傷口疼，心裡更疼……
可是事已至此，她也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
裴淮之出了門，站在院子門口，抬手將守在一旁的碧雲召了過來，冷聲吩咐道：「往後小姐出門時，你負責帶著小廝，陪著小姐一道出門，可記住了？」
碧雲渾身一顫，忙不迭地點頭，「是，奴婢記下了。」
裴淮之回望了一眼堂中的那抹倩影，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待會進去好好幫她上藥，我再讓陳安送些祛疤的藥膏過來，你記得一日一次的給小姐抹上。」
碧雲應了一聲，「是。」
入夜，四周寂靜一片，偶爾有蛙鳴從不遠處的池子里傳來，攪擾的人心煩不已。
白夢嬌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身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頭髮也沒有干透，她掙扎著坐起身，抬眼看了看窗外，可外面漆黑一片，連月亮都瞧不見。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可是整個人像是跌跌撞撞的墜入深淵。
盜匪的淫笑聲在頭頂響起，她慌裡慌張的想要逃跑，可是一轉眼，自己又被人劫持，那人一把將自己扯到了馬上，壞笑著策馬朝山上的官道走。
她奮力掙扎，卻也未動分毫，遠處突然火光四起，染紅了半邊天。
好多人在哀嚎，在哭泣，她只覺得一顆心，被人剜了一塊一樣，鮮血淋漓。
馬背顛簸她的渾身難受，五臟六腑都像是被攪動起來，而身側的男人還在笑，肆無忌憚的笑。
他嘴裡說著什麼，她聽不清楚，她只知道，不能再任由他將自己帶走，她拔了頭頂的釵子，狠狠的插在了男人的腿上。
男人吃痛，勒緊韁繩，翻身下馬，薅著她的頭髮，將她一把扯了下來扔在地上。
她掙扎著站起身，頭也不回的往前跑，下一刻，卻突然踩空，整個人滾下了山。
無數的荊棘劃破了她的衣裳，小石頭割著她的血肉，無限的疼痛逐漸蔓延，彷彿沒有斷絕。
……
「救我，三哥哥。」
白夢嬌驚呼一聲，猛地坐起身，天光大亮，房裡一片清明，昨晚點的安息香，還在徐徐裊裊地升騰著煙霧。
原來，是一場夢。
可是這夢，太過真實，就像是發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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