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爭論
21.43
陳庭風被拉去聚會,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付臻和謝若谷坐着閑聊了片刻,見時間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往外走去。
「不等你表哥了?」謝若谷打趣道。
付臻巴不得離陳庭風越遠越好,只面上卻不能這樣表現出來,她遲疑了片刻,似乎有些猶豫。
謝若谷就笑了,和付臻相伴下樓:「開個玩笑罷了,不用等他,他一時半會兒估計抽不出身來。」
友人相聚都講究酒過三巡,不喝得醉醺醺的彷彿便不夠盡興。
書院里也有小團體,陳庭風是侯府世子,又與二皇子交好,正是眾人巴結的對象,許重光便是其中最為殷勤的一個。
他素日待陳庭風親近,為人又圓滑,雖然陳庭風並不很重視他,但總要顧及幾分面子情。
付臻聽謝若谷溫聲說着話,似乎入了迷,一時竟沒注意樓梯台階上未乾的一灘水漬,徑直踩了上去,頓時腳底一滑。
「啊!」她一驚,身體瞬間失去平衡,眼瞧着便要往樓梯下滾去。
她害怕得閉上眼,做好了狠狠摔下樓梯的準備,下一秒,腰間一緊,整個人猶如被扯住線的風箏,被摟進了誰的懷裡。
還未反應過來,就聽見上方一道冰冷的嗓音傳來:「你們在幹什麼?」
付臻驚魂未定地睜開眼,慘白着一張臉朝上頭看去,正對上陳庭風冰冷的雙眼。
一瞬間,他似乎和夢裡的他重合。
下一刻,腰間便傳來一陣力道,扶着她站好才鬆開。
「沒事吧?」謝若谷略帶擔憂地看着她。
付臻回過神,搖了搖頭,一雙手捂住胸口,配合着煞白的臉和微紅的眼角,顯得格外可憐。
謝若谷皺眉看了眼地上的水漬,又看了看樓梯上方閻王一樣的陳庭風,沒忍住「嘖」了一聲。
「地上有水,你表妹沒站穩,我扶她一下而已。」謝若谷將手上的摺扇晃扇得嘩啦響,「事出有因,你快別板着個臉了,看給你表妹都嚇成什麼樣了。」
陳庭風眼神深邃,一雙眼看着可憐兮兮的付臻,似乎能看進她的心裡,付臻偏了偏頭,不再跟他對視。
他從台階上慢慢走下來,待走到付臻身邊時腳步一停,付臻便聽他道:「回家。」
說罷,他率先離去。
付臻抿了抿唇,對一旁的謝若穀道謝:「多謝公子出手相救。」
謝若谷見陳庭風這冷冰冰的作態,又見付臻此時一副被嚇住的模樣,心裡便不由起了幾分憐惜。他安慰道:「莫怕,若你表哥回去怪罪起來,你便推我身上,他不敢對我如何。」
「還有,你該稱呼我什麼?若說不對,我可不放你走了。」他故意這麼說道。
付臻被他打趣的話逗笑,低聲喚了一句:「謝大哥。」
聲音輕柔低啞,謝若谷被她這一聲喚得一愣,只覺得心尖彷彿被風吹拂過了一根羽毛,泛着些許癢意。
他咳了一聲,壓下那股癢,見付臻逐漸放鬆下來,便笑着同她道別:「這就對了,好了,快回去吧。」
付臻朝他行了一禮,翠綠的耳環拂過修長白嫩的脖頸,如雪地里的一汪綠湖,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待她離去后,謝若谷才猛然驚醒,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嘀咕道:「那可是少川的妹妹,你可清醒一點吧。」
付臻走出門,就見陳庭風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她討厭被人這麼看着。
她垂眸,徑自上了馬車。
馬車開始晃悠起來,陳庭風騎着馬就跟在馬車旁邊,帘子晃動間,他的臉若隱若現。
二人互相沉默着,似乎在進行無形的較量,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
不知過了多久,陳庭風冷淡的嗓音傳來:「離他遠點。」
付臻一聽就知道說的是誰,心裡一直隱隱懸着的石頭終於落地,他果然看出來了,看出來她想要接近謝若谷。
她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這幾日她並非沒有感覺到陳庭風若有似無的敵意,不知從何而來的敵意,似乎就從那日在主院談論心上人之後。
她感覺到了,可並不在乎。
沒了嫁給他的執念之後,他在她眼裡就只是個相處沒多久的表哥,若是能和睦那最好,若是不能,那她就敬而遠之。
可偏偏,他非要來招惹她!
「我不明白表哥的意思。」她淡聲道。
「表妹聰慧,有些話,何必我說得清楚明白?」陳庭風偏過頭看她,冷淡的目光猶如斜斜刺進來的陽光,輕飄飄卻扎人,彷彿能透過帘子射進她的心底。
付臻垂眸看着車內晃動的日光斑點,沒什麼情緒地回答道:「表哥說笑了,臻臻初來乍到,懵懂無知,若是做了什麼錯事,還望表哥見諒,待回府後,我自會去找舅母請罪。」
換言之,她的事還輪不到他陳庭風來管。
陳庭風的話被她不軟不硬地頂撞回來,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人,不是表妹招惹得起的。」
「有些事,也不是表哥說了算的。」付臻道。
陳庭風忽地笑了一聲,看着她的眼神像是重新認識了她一變,語氣帶着幾分嘲弄:「表妹果然膽大。」
在鄉下時勾引了那獵戶還不夠,如今到了京城,竟還想勾上二皇子。
可笑。
他不再看她,略一策馬,馬快步跑走,遠遠留了個背影。
付臻猛地攥緊了拳頭,修剪得齊整的指甲狠狠陷入了手掌心中,她卻彷彿感受不到痛意一般,閉目深深吸了口氣,將胸口翻滾的怒意壓下。
半晌,她才鬆開緊攥着的手,緩緩睜開了雙眼。
當初在鄉下,她驟然喪母,生父又是個酒鬼,當時所有人都在笑她、憐憫她,說她肯定活不下來,不如憑着自己這張好看的臉早早嫁人算了。
可她偏不!
她硬是靠着自己獨自活了下來。
裝傻充愣,扮可憐裝無辜搏同情,所有在別人看來都上不得檯面的手段,卻偏偏給她掙出了一條活路來。
別人笑她,她堵不上別人的嘴,就只能咬着牙活得更好,讓別人再也不敢笑她,反而眼紅她、嫉妒她。
她付臻,從不是自怨自艾的無能之輩!
她伸手接住有些灼熱的日光,看着空中起起伏伏的灰塵,眸中閃過一絲狠意。
不讓她做,她就偏要做。
二皇子這條高枝,她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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