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陳洛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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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沒過多久府里的人便都知道了,陳庭風也沒有想着隱瞞,正好趁機敲打敲打一些動了歪心思的下人們。
付臻半倚在榻上,碧玉給她捏着腿。
翠環掀開簾進來,朝付臻行了一禮。付臻看了她一眼,便道:「碧玉,你歇歇手,先下去吧。」
碧玉露出個欲言又止的表情,但到底沒說什麼,行禮退出去了。
付臻猜到她的心理,卻也沒開口解釋。
翠環坐下來繼續給付臻捏着腿,待門口沒了腳步聲,才道:「禾苗是犯了錯被賣出去的,富貴人家不會買她,聽說牙婆見她生得好本想賣給青樓,但禾苗一張嘴厲害極了,硬是哄得婆子將她賣進了姜家,據說現在在給姜老爺打帘子。」
付臻是真的驚訝了:「姜老爺?」
禾苗嘴巴厲害她自然是知道的,只她沒想到,竟不是在姜少爺身邊伺候,反倒給姜老爺……
翠環嗤笑一聲:「姜夫人哪敢把她放到姜少爺身邊,就是在姜老爺那處也被姜夫人罵了一句妖妖嬈嬈的不是好東西呢。」
付臻淡笑:「好了,無關緊要的人,不必再繼續打聽下去了。」
她初來乍到,手上能用的就只有翠環一個,禾苗這事兒用的也全是翠環的人脈,雖說也掃了尾,但禁不住仔細查。
況且,這事兒說大也不大,誰能想到一個想做姨娘的丫頭背後還有人呢?
一般人,比如白夫人,必定是不會費這心思去查的,但陳庭風就不一定了。
他實際是個掌控欲極強的人,也怪付臻夢中他的冷漠太深入人心,導致付臻誤以為他並不在乎這些瑣事,這才在陳庭風那兒露出了馬腳來。
若說元寶是明面上陳庭風的耳,那錢銅就是陳庭風在暗處的眼。
錢銅把話說完,屋裡頭頓時靜了下來。
陳庭風沉默半晌,突然笑了一下。
「好手段。」他道。
元寶在屋外垂着頭心想,這話聽着不像誇獎,倒像是嘲諷。
「不用查了,下去吧。」
陳庭風推開窗戶,靜立着看外頭被雪壓彎了枝頭的紅梅。
他想起初見付臻那天,瘦瘦小小的一個人,臉上也沒有血色,彷彿一隻怯弱的兔子,稍微一點動靜都能嚇得她躲起來。
可不知是否是侯府給了她底氣,如今竟也能夠伸出利爪來,不輕不重地撓別人一下。
陳庭風伸手,一粒雪珠子輕飄飄地落在他的掌心,他幽深的眼眸盯着看了半晌,直到雪化作水即將從他手中溜走時,忽而又一下攥緊了手。
到了臘月,日子就跑得飛快,似也急着過年。
昨日洋洋洒洒下了一場大雪,今日又出了太陽,化雪時分總是格外冷些。
「如今離過年也沒有幾天了,洛冰那也是時候去看看了。」早飯過後,白夫人同侯爺說道。
侯爺粗硬的眉毛動了動,底下是一雙和陳庭風如初一轍的雙眸,只是比陳庭風少了幾分冰冷,多了一點人氣,讓他看着並不難以接近,反倒有幾分長輩的親和來。
他道:「這幾日邊境不太平,大雪凍死了草原的牛羊,那群蠻族又揮刀南下搶掠糧食,朝廷爭論不休,我估計抽不開身,你帶着她姨娘去看看吧。」
白夫人點點頭,想到陳洛冰的模樣,又忍不住嘆了口氣:「也不知是不是道觀里待久了,洛冰的性子竟比少川還冷上幾分,眼見着就要脫離世俗羽化成仙了。」
侯爺不禁笑了一下,大手按了按白夫人的肩膀:「她與道有緣,也是她的造化,這輩子與咱們子女緣淺,不必強求。」
他不好女色,這麼多年也只納了一個妾蘇氏,生了一個庶女,卻身子不好,被送去道觀里養着了。
這庶女是難產生下來的,在母體內悶久了差點死了,好歹是養活了,卻整日病殃殃的,就怕她什麼時候沒了。
誰知周歲時來了個道人,說這庶女與他有緣,不如跟着他去山中修行,天生地養的,說不定能養得康健。
侯爺是從戰場里拼殺過的,哪裡信什麼鬼神之說,原不肯答應,是那蘇氏哭着跪地求他,說不如讓那老道試試,萬一就能養好了呢?總之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侯爺又被她哭得頭疼,只好鬆口答應了,只時不時要派人去看看,命那老道不得阻攔。
那道觀就在京城外的青城山上,也算不得太遠,這麼一想侯爺也放下心來。
老道自是無不答應。
本是沒抱希望的,誰知竟真被那老道說中了,那庶女竟一點一點好起來了,如今甚至比尋常人還康健,一年到頭也沒個頭疼腦熱的。
只或許在清凈處待得久了,性子難免冷淡些。
白夫人想起上次見陳洛冰時她那雙冷淡靜默的眼,苦笑着搖了搖頭:「自她長成身體康健后,我就跟她姨娘商量着把她接回來,可她卻不願回來,只說俗世拘謹,不如道觀來得自在,又說她今生父母婚姻緣淺,讓我們不必操心她的婚事。」
「我知曉你是不信鬼神之說的,只洛冰一事實在離奇,她日月修道,自然比我們更懂天命之說,言出法隨之下,便讓人不敢不聽她的話,生怕違背了就斷送了她的性命。」
侯爺也跟着點了點頭,陳洛冰從小並未在他膝下長大,他事多繁忙,有時好幾年也見不了她幾次,更何況兩人都不是話多之人,見面時總共也說不上幾句話,彼此之間自然沒什麼感情。
他聽着,只說道:「那便由她去吧。」
說罷,接過丫鬟手中灰色狐裘大氅大步離去。
白夫人也知道他的心理,見他匆匆離去,便也不再多說什麼,只讓人去請蘇姨娘過來。
她喝了口茶,動作一頓,又對着一旁的李嬤嬤說道:「臻臻還未見過洛冰呢,不如這一次把她也帶上?」
她越想越覺得能行:「洛冰雖然性子冷些,但本性純稚,臻臻也是個至純至善之人,想必兩人能夠合得來。」
李嬤嬤一聽便笑了:「二小姐來侯府也不過月半,夫人便知二小姐的性子了?」
「那當然,」白夫人白了她一樣,哼笑一聲,「在鄉下時,那寡婦和獵戶對她多有照顧,她離去時便將身上積攢的所有銀錢都給了她們,在侯府住下后,也偷偷讓人送了些衣裳銀子回去。」
「這些東西雖不貴重,可到底是她的一番好心,可見她是個知恩圖報的,」白夫人道,「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這樣的性子難道算不上至純至善?」
李嬤嬤自然知道這裡頭有幾分長輩看小輩越看越滿意的意味在,但她也的確很難對這樣的付臻生出惡感來,便也附和道:「是是是,二小姐的性子自是頂好的,想來三小姐也會喜歡她的。」
白夫人滿意地點頭,立馬拍板道:「來人,去請二小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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