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碧玉出錯
30.23
付臻到時，蘇姨娘已經坐在一旁了。
眼角餘光瞟見，只覺得這是個極本分的人，衣裳首飾都暗沉樸素，瞧着並不惹眼。
她走到白夫人跟前盈盈一拜：「見過舅母。」
白夫人把她牽到身邊坐下，親熱地笑道：「臻臻不必多禮，在舅母這兒放鬆些便好。」
繼而又解釋了一番緣由，便道：「我預報明日去白雲觀看洛冰，你也一塊兒去吧，也好見一見你的三妹妹。」
付臻哪有不答應的，莞爾一笑：「不知三妹妹喜好什麼？我也好備些見面禮。」
「你有心了，只是洛冰修道，平日吃穿用度都樸素，你備些平日里用得上的帕子絡子便可，不必太過貴重。」白夫人說着，又看向蘇姨娘，「你一年裡能見洛冰的次數也不多，便趁着這個機會，將平日里積攢的衣服羅襪收拾收拾，明日一塊兒帶去吧。」
蘇姨娘這才抬起她低着的頭，起身行禮，聲音也是細細的，輕聲道：「謝過夫人。」
付臻這才得以看見她的臉，瓜子臉、杏眼，是標準的南方美人的長相，只或許是上了年紀，眼角有幾處細紋，看着不顯明艷，只顯得溫婉。
白夫人點點頭，淡淡道：「你下去吧。」
付臻敏銳地感受到白夫人並不太喜歡這個蘇姨娘，卻也沒有多厭惡，更多的是不在乎。
也是，誰家當家主母的會在意一個妾呢？
對上付臻，白夫人卻揚起了笑：「近日裡天氣更冷了，屋裡的炭火可夠用？若是不夠，可千萬別悶在心裡，叫丫鬟們儘管過來拿就是。」
侯府院里常用的都是木炭，只是宮裡每年都會賞下幾筐銀絲炭，白夫人怕付臻身子弱熏不得木炭，因而只從主院撥了些銀絲炭給她。
付臻笑道：「舅母之前給的都還沒用完呢，銀絲炭耐用，舅母不必操心。」
白夫人點點頭，又叫人送了碗燕窩來：「你嘗嘗這燕窩，是底下人才買來的，若是覺得吃着好，待會兒你讓翠環帶些回去，每日煮給你吃。」
這些東西付臻從前都未吃過，自然品不出好壞來，便只道：「這燕窩吃着清甜。」
白夫人聞言立馬道：「那便讓翠環拿一些。」
一旁的翠環行禮應道：「是。」
待吃完了這碗燕窩，外頭又洋洋洒洒下起了雪來。
她拜別白夫人，碧玉在一旁撐着傘，小心地遮着付臻。她沒有付臻高，撐傘時便只能將手舉起，沒一會兒就覺着手臂酸疼，額頭上冒出了細汗來。
冷風一吹，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付臻轉頭看她，碧玉立刻停了腳步，慌亂之下膝蓋一軟，竟就要跪在雪地里。
翠環忙拉住她，皺眉瞪了她一眼。
「二小姐，奴婢......」碧玉打着哆嗦，心慌得一句話都說不明白。
她這幾日因為付臻的疏遠本就提心弔膽，幹活做事都提着一口氣，不敢出一分差錯。
付臻淡淡地看着她：「碧玉，你在害怕什麼？」
「害怕我因為你的一點小差錯就打你罵你發賣你？」
碧玉心裡猛地一跳，膝蓋「砰」得一下就跪在了雪地里，結結巴巴說不出話：「奴婢，奴婢……」
「求二小姐恕罪！」
四周一下子靜得可怕，只剩下雪落下時的沙沙聲。
碧玉從來沒覺得時間過得如此之慢，慢到她幾乎以為這個世界靜止了，正剩下她劇烈的心跳聲和頭上那抹淡漠的目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或許並不是怕付臻責罵她發賣她......她只是不知道自己錯哪了，因此總是慌亂無措，像只無頭蒼蠅一般。
半晌，付臻才開口道：「碧玉，你跟翠環都是我身邊的大丫鬟，前後腳來到我身邊，我雖的確更倚重翠環一些，但我也是看重你的。」
「有些事，我不想瞞你。」
也沒有必要瞞。
夢中慘死的警告一遍遍提醒着付臻，她的身邊不能沒有心腹，她想要做的事，不能沒有幫手。
而且要忠心的幫手。
「禾苗的事，我確實推波助瀾了，可如果不是她心中的貪念，難道我的那些話就能夠起作用么？」付臻緩緩俯下身，將手搭在碧玉的肩膀上，一雙沉靜的眼對上碧玉慌亂的眸，「她錯就錯在身為一個花園洒掃的三等丫鬟，認不清自己的身份，更認不清自己的主子。」
「她的主子，永遠只有掌管後院的侯府夫人，而不是府中的侯爺和世子，」付臻將她落在她肩頭的雪花輕輕撫開，聲音也像是她的動作那樣輕柔，「你那麼聰明，想必也能夠聽明白我的話。」
碧玉只覺得有一道驚雷從她的天靈蓋狠狠劈下，終於震碎了她的迷惘，她頓時想起了那日她回復時的遲疑。
她一心想着禾苗想當姨娘的事傳出去會損了世子的臉面，卻根本沒有想到她如今的主子是二小姐，也沒有想到這件事本身就是二小姐讓她去打探的，她該做的只有打探並回復好這件事，其他的事自然不用她一個跟在二小姐身邊的大丫鬟操心！
想通之後，碧玉的淚一下淌了下來：「奴婢，奴婢明白了......多謝二小姐。」
付臻看她哭得可憐，鼻尖也通紅，不由嘆了口氣，順着動作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知錯能改，你就依舊是我倚重的大丫鬟，碧玉，不要讓我失望。」
碧玉猛地搖頭，胡亂擦了把臉上的淚：「不會的，二小姐，奴婢不會再犯了，請二小姐相信奴婢！」
付臻這才輕柔地笑起來，拿帕子擦了擦她的臉：「好了，天寒地凍的，你又是跪又是哭，想必身上也不舒坦，我放你一日假，明日再來我身邊伺候吧。」
「奴婢不冷！奴婢，奴婢扶二小姐回房！」碧玉匆忙撣了撣身上的雪，走到付臻身邊扶着她，傘早就到了翠環的手裡。
付臻看她堅持，便也沒再說什麼，一路無話。
待目送着付臻進屋，碧玉才走進自己的屋子，撲在床上狠狠哭了一場。
翠環掀開帘子進來，見她哭得傷心，嘆了口氣勸道：「快別哭了，換換衣裳，你跪在雪地里我拉都拉不住，衣服褲子早就濕透了，可別着了涼。」
碧玉抽噎抬起頭來：「你從前總勸我仔細些，我卻都不明白，如今我才算是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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