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落魄女子
38.1
付臻所在的廂房是個小院，外頭圍了不高的圍牆，現在有女眷在便關起了院門，外頭留着一條石子鋪的小路蜿蜒向道觀而去。
聲音就在院門那傳來。
付臻和幾個丫鬟對視幾眼，心微微提起，起身便想出門張望。
道觀是侯府常來的，自然安全，因而付臻並未帶着小廝，這院中清幽無比，只有她和兩個丫鬟。
翠環見她想出門，忙攔住她：「小姐，外頭還不知是個什麼東西，且讓奴婢先去瞧瞧。」
說着便快步走向門口，稍稍打開了一條門縫，往外頭張望。
只見一道身影趴在地上，想是摔得狠了有些發懵，在地上掙扎了片刻才緩緩爬了起來。
翠環見狀便朝屋內搖搖頭，輕聲道：「不是歹人，是個女子。」
「女子？」付臻疑惑。
她站起身朝門口走去：「方才那聲響想必是她翻牆墜地發出來的，一名女子來這山林里翻牆而入，許是遇見了什麼難處，我們不妨見她一面。」
翠環打開門，主僕三人走出房門，正巧看見那女子步履蹣跚，神色倉皇，正躊躇着往廂房靠近，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進來。
乍一見她們幾人，嚇得直往後退，像只受了人類虐待的貓，對所有人類都抱有警惕。
她死死低着頭，餘光卻不斷瞟向她們，似乎在評估她們是否無害。
付臻自認不算是個心軟之人，只是如今見她張皇失措的模樣，頗有些像她之前舉目無親的時候，心裡便憐惜了幾分。
她慢慢靠近，溫聲安慰道：「莫怕，這裡只有我們幾人，娘子可是遇見了什麼難處，不如同我進屋喝盞茶說說話，若是有我能幫得上的，我定然出手相助。」
那女子垂着頭，右手無意識地摩挲着左手手腕，付臻定睛一看，只見那手腕上頭一片青紫，有幾處還破了皮滲了血，她一瞧就知道那是被綁出來的。
她心下一驚，暗想此人許是從哪裡逃出來的，髮絲凌亂，身上帶傷，可觀她的衣物又不像是尋常人家，難不成是誰家的丫鬟？
奴隸逃跑可是大罪，若是被人知曉她收留逃奴，她自身也難保。
可話已然說出了口，再者她模樣實在可憐，是否為逃奴也沒有定論，若棄她於不顧，她又於心不忍，觀那女子還在遲疑，便上前幾步說道：「我是武安侯府的表小姐，不是歹人，我觀娘子似在躲避什麼人，不如先來我的廂房，有侯府在此，那些人不敢靠近。」
那女子一怔，緩緩抬起了頭。
她逃跑時為了不讓人認出來，便抹了點泥巴在臉上，可神變形不變，即使染了臟污依舊遮不住她的好容貌，此時抬頭，一眼便讓人注意到她盈盈的雙眼。
待看清了她的臉后，付臻陡然愣在原地，腦海中彷彿有一道驚雷狠狠劈下，直劈得她眼冒金星頭昏眼花。
這女子......這女子分明就是夢中陳庭風帶回府的人！
「你......」還未等她開口說些什麼，便聽見院外的小路上傳來動靜，夾雜着幾聲低語，正是白夫人一眾。
那女子一聽，立刻拿袖子掩住了臉，急速張望幾下，見院子還有一處小門通往山林，也顧不上自己還傷了腳，踉踉蹌蹌就朝小門跑去，飛快撥了鎖推開門，幾下便隱入茂密的樹林中，不見了蹤影。
碧玉朝付臻看了一眼，見她白了臉神情晦澀，心裡便猜想她許是認識那女子，又觀那女子見人就跑，便知她或許見不得人，因而給翠環使了個眼色，讓她扶着付臻回屋，自己又咬牙快步跑去把那後門關上落鎖，環視了一圈院子，見沒什麼異樣，這才打開院門迎接白夫人。
白夫人一眾走得並不快，碧玉打開院門等了片刻，見白夫人快到門口了，才笑着迎了出去。
白夫人算了個好籤，又見庶女安穩修道，不由得心情大好，臉上的笑一直沒下去過，此時見了碧玉，笑吟吟問道：「你家小姐呢？」
「小姐正在廂房裡休息呢，方才奴婢和翠環正熱着茶，小姐還說山中景色好，想要出去賞景呢。」碧玉把白夫人往廂房引去，一邊脆生生回話，嗓音也必平時大了幾分。
屋內付臻收拾好情緒，聞聲走到門口笑道：「我正念叨舅母，舅母就來了，可見咱們心有靈犀。」
白夫人親昵地點了點她的鼻尖，挽着她的手進去坐下：「臻臻的嘴愈發甜了。」
翠環上了盞茶，白夫人捧起來淺啜了一口，看向付臻道：「你第一次來這山上，自然覺得處處新奇，只是這山林茂盛，灌木叢生，便是一個成年壯漢躲進去都不易被人發現，若你想要賞景，不要走遠了，還得叫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廝陪着才好。」
付臻聽着這一番關懷的話，心下自是感動無比：「是，舅母，臻臻記下了。」
繼而又不免想到了方才碰見的女子，一時有些遲疑。
她想避開必死的結局，自然對那女子敬而遠之，恨不得不遇見才好。
只是今日機緣巧合碰見了，便由不得她不多想。
夢裡她偏執太過，下藥時壓根沒打聽她是誰家的小姐，只一心想害她，卻不想使得現在的自己一無所知一頭霧水。
罷了。
她想，今日萍水相逢她還欲出手相幫，也算是結了個善緣，只要她不招惹陳庭風，想來這女子也不會吃飽了撐的反過頭來害她。
如此一想，付臻的心便安定下來，神情也不由輕鬆幾分，倒讓白夫人以為她頗愛山林之景，張口便道：「少川今日也無事，不如讓他陪着你賞景？」
付臻頓時搖頭表示拒絕，有陳庭風在身邊她哪裡還賞得了景。
「表哥平日學業繁忙，山中環境清幽，正適合放鬆，臻臻還是不去打擾表哥了，有翠環她們陪着便好。」
白夫人見狀也便答應下來，只叮囑一句：「莫去太遠的地方。」
她坐了片刻，同付臻聊了幾句，付臻見她眉眼有些疲憊，便關心道：「舅母可是累了？」
白夫人揉了揉眉心道：「是有些乏了，我去隔壁廂房休憩片刻，你有什麼事便吩咐李嬤嬤，她一向知道章程。」
付臻扶着她起身：「臻臻都明白，舅母慢走。」
她送白夫人到門口，見她進去了，才轉身示意翠環關上門，待坐到了位置上，四周靜下來，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徹底放鬆下來。
她扭頭對上碧玉的眼，慢慢笑了起來：「我就說，碧玉最機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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