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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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焱沉默着。
三皇子不是傻子，待瘋癲的勁頭過後，他一想便知道自己母妃是被人利用了。
柔妃一事剛過，他不信謝焱就能夠這麼輕而易舉地放過李貴嬪！
他原本還抱着看熱鬧的心思，想要看謝焱這個偽君子究竟會作何反應，在看到他毫無動作時還遺憾了許久，只覺得無趣。
誰知一轉頭，他就成了這戲台上扮丑的戲子！
他母妃何其無辜，就這麼葬送在了這場無端的禍事之中！
「此事，必然還有其他推手，」謝焱看着他道，「李貴嬪在毒害我母妃之前，一直挑釁皇后，我原本只想借着皇后的手除了李貴嬪，我沒想過害你母妃。」
三皇子嗤笑，隨後笑容越來越大，癲狂一般地仰頭大笑，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邊笑邊指着謝焱：「蠢貨！」
「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皇后是什麼人？她端坐中宮這麼多年，宮裡來來去去多少妃子，你可見她出手對付過誰！」
「她把自己當成菩薩養，和你一樣，端着偽善的麵皮，只一味在背後動手，你說你想借皇后的手除掉李貴嬪，你怎麼就沒想到皇后也會借別人的手！」
「又或者，」三皇子眼神一轉，整個人猶如厲鬼一般死死盯着謝焱，「你算到了她會借別人的手，甚至你算到了她會推我母妃出去當替罪羊，可你不在乎！」
「畢竟，能犧牲一個小小的貴人，就能除掉害你母妃的兇手，還能一石二鳥，除掉我這個有可能和你爭奪皇位的皇子，多麼划算的買賣啊，是不是？我的好二哥！」
「我沒有這麼想過！」謝焱一腳踹在牢房上，胸膛劇烈起伏，右手背在身上纂得死緊，幾乎掐出了血來。
他對上三皇子血紅的雙眼，彷彿和他較勁一般，不肯退後半步。
陳庭風在身後看着，沒有出手阻止，只輕輕摩挲着腰間的香囊。
半晌，三皇子移開了眼，整個人彷彿失了力氣一般，轉身背對着他們。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他頹然地笑了笑，「我生來殘疾，受盡冷眼，原以為有母妃在，我還能掙扎着活下去，活到出宮，活到老皇帝死了，我能把我母妃接出去，屆時我的好日子才算真的來了。」
「可現在，一切都沒了。」
「什麼都沒了。」
「你走吧。」說罷，他背對着他們盤腿坐下，閉上了雙眼。
牢房頂上的洞鑽進了一絲陽光，落在他蒼白乾裂的唇上，他一動不動，彷彿整個人的靈魂都消散了，就這麼徹底地死去了。
謝焱的眼裡生出一絲悲慟，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動，最後，還是慢慢轉身離去。
傍晚，殘陽如血，一名太監連滾帶爬地闖進宮裡，只聽見他一聲大喊：「三皇子，歿了！」
殿內老皇帝正端着碗喝葯，聽見這道哭聲，手上一抖，盛着湯藥的碗直直墜落在了地上。
「砰——」的一聲，碎了。
消息傳到侯府時，已經是半夜了。
付臻不知為何輾轉反側，沒有半分睡意，索性點了燈，拿了本詩詞翻看。
屋外突然傳來細碎的說話聲，片刻后，翠環推開門進來，眉眼有些沉重。
「怎麼了？」付臻看她。
翠環抿着唇，在付臻耳邊輕聲說道：「三皇子......歿了。」
付臻猛地攥緊了書頁，一時心跳如鼓，她垂眸想了想，又抬眼看向翠環：「怎麼......這麼突然？」
翠環搖搖頭，示意她也不知道。
這是她做夢以來，死的第一個人。
她沉默了半晌，揮手讓翠環退下，自己披了件衣服推開了窗，仰頭看向天空。
今夜平靜無風，天空萬里無雲，月明星稀。
萬幸。
他死在了一個好天氣里。
由於三皇子一事並不光彩，皇帝下令宮中禁止討論此事，違者格殺勿論。
對外只說三皇子體弱，得了急症去世了。
皇子去世，儘管是個不受寵的皇子，京中的百姓還是戰戰兢兢了一些時日，街上的行人都稀疏了不少。
三皇子喪禮之後，陳暄叫了陳庭風到書房裡，房門緊閉一下午，在天黑下來之後才重新打開。
誰也不知道他們談論了什麼，彷彿一切都是原來的模樣，卻又好像有什麼，在悄悄地發生改變。
老樹發新芽，河水順着河道緩緩流下，不知不覺間，少了刺骨的冰涼。
人世間的事就猶如一本書的書頁，永遠不會長久地停留在某一頁中。
街上的叫賣聲又嘈雜了起來。
「春闈在即，你可有把握？」白夫人站在馬車前，看向即將回書院的陳庭風問道。
陳庭風微微頷首：「母親放心。」
付臻站在白夫人身後，眼神左右張望了片刻。
以前陳庭風回書院時，二皇子的馬車總會早早就停在侯府門口，只待陳庭風出來，二人便一同乘車離去。
可今日，他的馬車卻沒在。
似乎，從三皇子那件事之後，謝焱便很少來侯府了。
付臻正想着，誰知眼神一轉就對上了陳庭風黢黑的眼眸，登時心下一跳。
她想不動聲色地挪開視線，卻聽見陳庭風低沉悅耳的聲音傳來：「表妹在找什麼？」
白夫人也被吸引了，轉身關切地問道：「臻臻？可是有什麼東西丟了？」
付臻咬牙，陳庭風明知她在找誰，卻偏偏當着白夫人的面點出來，害得她有口不能言，委實憋屈！
「沒什麼，」她笑得和煦，「是我方才沒有摸到帕子，原以為丟了，卻不想一扭頭，發現是在翠環那。」
白夫人點點頭，沒再多問。
付臻抬頭狠狠瞪了一眼陳庭風，卻見他看着她，緩緩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看着她驚慌失措，他就心情大好。
付臻頓時扭頭，不再看這個人模狗樣的傢伙。
一切都收拾完畢，陳庭風正待坐上馬車，卻聽見一陣馬蹄聲傳來，他轉頭看去，來人一襲黑衣，外頭披着一件銀灰色鼠皮斗篷。
不是謝焱又是誰？
「吁——」他一勒韁繩，馬撅着前蹄停下，在原地踱了幾步。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陳庭風，哼笑一聲：「怎麼？想丟下我一個人去書院？」
陳庭風輕飄飄看了他一眼：「不是某人說的，要同我絕交？」
作者有話說:
晚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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